幽暗的囚室，唯一的光亮是一點搖曳的燭光。

她覺得腦子昏昏沈沈，身體如同灌了鉛一般沈重，渾然不知身在何方。視線所觸範圍內，模糊地見到兩個軍士，看打扮應該是神策的人。

——莫非此地，竟是神策軍的大營嗎？

是了……

她用腦中尚存的一絲清明回想，昨夜她喬裝混入江左神策大營，本是要追查出宇文叛軍的內線，不想被人識破意圖，倉促間誤中毒霧，不覺就昏迷至今了。

“……老大下令了，要把這妞兒做掉。”

“這麽快？不是說還要過幾日嗎？”

“老大說這妞兒兇暴得很，肖老兒給的藥信不過，只怕藥效過了咱制她不住逃了……老大跟狼牙的龐大人打了包票，萬一交不出人可不糟糕？”

“嘖嘖，老大可狠的心……這般標致的人兒，換作是我肯定……嘿嘿……”

朦朧中她聽見那兩個軍士在私語，就算現在身體不能活動，聽覺卻依然敏銳。私語聲越來越近，還有鋼刀悄然出鞘的金屬鳴響。

如果放在平日，這樣的家夥就是二三十人齊上，她燕小七都不放在眼內；可如今……即便雙手雙腳未被繩索所縛，她全身上下楞是使不出一丁點氣力。

說來也怪她太托大了，自她十五歲離開憶盈樓，五年間走南闖北，自問已是慣熟歷練的老江湖，若不是進大營前輕信了一個同是秀坊出身的女子，又不料其最終為了情郎出賣了她……她斷不會這般輕易就落入小人之手。

森冷的刀鋒舉起，她闔上雙眸，懶得再去看那兩人現下是何表情。

自己這二十年的人生到此就要畫上休止符了嗎？

——還是有些不真實呢……

她想，不過這臨死的感覺倒也不是恐懼或者不甘，除了恨這短暫人生不能多殺幾個貪官惡霸、多救幾個可憐生靈，以及這些年不曾再見過秀坊的姐妹之外……亦沒什麽好牽掛遺憾的了。

轟——

就在鋼刀將要落下的一瞬，囚室大門被人粗暴地踹開。

——此營從現在開始，由天策府接管。

“校尉楊彪，私通叛軍，罪證確鑿。此營一應事務，此刻起，由天策府接管！”隨著一聲洪亮宣告，一面繡有“滅”字的肅殺黑旗瞬間奪去那兩名軍士的所有註意力。

“是……是天策的人！”

那兩個軍士嚇得膝蓋一軟，鋼刀哐當一聲掉到地上。這時一隊紅衣士兵魚貫而入，為首的銀甲軍官在囚室巡視一圈之後，才拱手向門外一個頭戴翎子的黑袍將軍稟報：“人不在這裏，看來是被他跑掉了。”

“嗯。”黑袍將軍點了點頭，步進囚室時目光卻落在地上被繩索捆綁、昏迷不醒的小七身上。

“這些畜生，平日橫行鄉裏，強奪婦女之事不知做下多少。”銀甲軍官說起來就頗為憤慨：“可憐這姑娘，也不知是否被糟蹋了……大統領？”

見黑袍將軍視線未動良久不語，素日喜怒不形的臉上罕有地露出思慮的神色，銀甲軍官不由得開口喚了他一聲。

聞言，黑袍將軍才收回視線，仿佛自語一般說道：

“這姑娘，我好似在什麽地方見過……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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